第三十九章:易主
晚秋时节,黄家宅院萧索寥落,唯有海棠寂寞开。
一名胎息四境巅峰,三名天癸修士,一名养性修士,再加两处灵田。
六十年来风波碌碌才积攒下的家族底蕴,溃散竟只在朝夕之间。
兴亡自有时,盛衰岂无凭?
三位少主战死,家主黄放还未等那位外镇来的剑仙出手,自取一丈白绫缢于黄府门梁之上,一众在黄家为奴为仆的凡俗之人见状或四下逃离,或当场改换门庭拜认余安为新家主。
余安拄剑而立,望向黄家父子四人的未寒尸体,眼神悲戚。
世事如棋局,弱肉强食存,今日黄家之亡,说不准来日也将是余家的下场。
“这次阵元峰主独闯玉阙,两宗算是彻底撕破脸了,也不知往后会是怎样的局势。”
余安将那些仍想留在黄府之内的凡人奴仆驱走,独自坐在阶上,表情没来由有股子伤春悲秋的意思,横剑在膝,他喃喃道:
“黄放老儿,元阳玉阙就如两尊大佛,你我为粟米而已,大佛斗法相撞,咱们只能被碾成飞灰....”
言语间,他抬头望了望屋檐,恰好与黄放那张乌黑狰狞的脸四目相对,余安一笑:“你我皆为家族考量,都没有错,只是你运气差了些.....”
说完,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,掐神行法咒返身回乐宁。
很快,黄家族灭的消息遍传青羊,另外两家胎息养性轮的家族听闻风声,赶紧提着厚礼登门,想要向这名剑斩黄家三天癸的年轻人献媚以求攀附。
见院中无人,两位好歹算是一族之主的男子索性将厚礼搁在地上,蹲在那里等待。
“张家主,你说这黄放老儿不是与鼍碑峰渊源颇深么,怎的他黄家满门覆灭,却不见那仙宗来相救?”
说话的是青羊镇胎息养性的卢家家主,卢行谨。
被他称为张家主的张和风啐了一口老痰,眯眼望向仍吊挂在门外的黄放尸体,他不屑道:
“有个屁的渊源,那老匹夫不过鼍碑峰的一条走狗罢了,若非我境界不及他,早就与他既分高下也决生死了。“
卢行谨不以为然,毫不给面子地拆台道:“你呀,全身上下就剩嘴硬了,若黄放未死,不说当着面,即便在背地里,你敢这样说?”
张和风不搭理这茬,他自顾叹了口气:“还以为要再压咱俩几十年,没想到说死就死了。”
卢行谨斜倚在柱子上,轻声道:“听闻那乐宁余家的家主也非是善茬啊,年纪轻轻跻身四境,还是元阳的内门弟子,天资卓越背景深厚,只盼他莫似黄老儿那般苛刻,能给咱们两家留口饭吃。”
张、卢两家皆有灵田一块,每年共出产灵稻八十斤,昔年黄放归镇便勒令两家将所收成的灵稻尽数上交,否则便令他们顷刻覆灭。
好家伙,这比直接抢灵田还来得过分,抢去一了百了,再不用管。
黄放倒是狡猾,只要灵稻,至于稻种与栽培人员,他们两家还得倒贴,辛辛苦苦种灵稻,到头来却连一粒灵米都尝不到。
张、卢两家苦黄久矣,即便如今换了座山头压在他们头顶,心中也是开心的,这余家家主总不能比黄放老儿还不当人子吧?
二人在黄府静候,直至酉时日将落,才见有一行十数人正朝这边走来。
为首的是名白袍短髯的负剑男子,丰神俊朗,眉宇间气度不凡。
那男子来到黄府门前,对身边的年轻人吩咐道:“虎子,将这里的尸体尽数清理了,再派人去做块‘余宅’的牌匾,将那块‘黄府’换下来。”
被称为虎子的年轻人得令,当即带领一众族兵将尸体拖到空旷处,在尸体上摸索着。
找到几枚阵旗与几张符箓,尽数揣入怀中,又在尸体上浇了油,随手将火把扔上去,霎时火光冲天而起,焦臭的味道弥散开来。
魏虎捏着鼻子,看着焰火飘摇,他低低道:“我家少主曾言要你黄家满门覆灭,没成想这一天竟这么快便到来了。”
余安早早察觉到院内有两名胎息养性轮的修士,曾听闻青羊胎息家族有三,黄、张、卢。
想必定是如今黄宅易主,张、卢两家前来拜山头来了。
念及此,余安踱步进院,果见两名中年男子蹲在地上,一旁还摆放着两个大木盒。
“二位.....”
还未等余安说完一句话,其中一名高瘦男人便站起身,拱手道:“在下卢家行谨,听闻余家主剑问青羊,径斩黄家四名胎息,特来拜贺!”
“在下张家和风.....”张和风眼睛瞥了瞥一旁的卢行谨,似乎在说你把我的词说完了我说什么?愣了片刻,他继续道:“我与卢兄一样,前来拜贺!”
余安袖袍一甩,先是回礼,继而开门见山道:“你张卢两家灵田年产八十斤,每年交我余家四十斤即可,另外我也会派人栽种,采收,把守,我三家合力经营,各得益处。”
“另外,你们不必行此阿谀之事,我非是黄放,不会动辄威吓你们,更不会强取豪夺仗着修为高些便恃强凌弱,将这些礼收回去吧。”
张和风卢行谨二人闻言心中又惊又喜,完全没想到余安竟只取一半灵田收成,还派人把守灵田?
余下的一半灵稻,张、卢两家各可得二十斤,相较黄放,余安可真称得上是慈悲菩萨啊。
“余家主高风亮节,在下感激不尽!”
卢行谨深深揖礼,由衷感谢,他开紫宫窍,未有幸入仙宗内门,不曾得功法传承,故此修为进境颇慢,四十年方才养性,如今每年能得二十斤灵稻,修行自会快上许多,说不定今年便能跻身天癸。
张和风与之境况相似,早该跻身天癸的年纪,却被黄放硬生生压了十多年,不留半分资粮,听见余安所言,他更是心悦诚服:“余家主慷慨宽宥,极有大修风度,往后张和风但凭差遣,绝无二话。”
余安背对二人,摆摆手,轻声道:“往后局势更乱,我等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一荣俱荣一损俱损,还需团结齐心。”
“回去吧,若有事随时可向我求助。”
张、卢二人闻声退下。
余安眼看着二人远去,才朝空中拱了拱手,恭敬开口:“师叔,可以现身了。”
话音方落,庭院上空如波澜荡漾,有青袍长髯男子陡然破空而现,飘然落在院中,他抚须笑道:
“小子,做得不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