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唇齿间漫上股腥甜,她后知后觉自己竟咬破了唇。
时骋身上仍旧是好闻的松柏调香水。
那时她精心为他选好的,因为人如松柏清正。
可如今,他却为了何香影亲手打破了原则。
这是她穷尽一生,都未曾窥见的他另一番模样。
从前最安心的味道,如今却连闻起来都心窝胀痛。
苏蜜强忍腿骨碎裂的剧痛,重重磕了三次头,才挣扎站起身。
没再看时骋一眼,转身一瘸一拐离开。
她不能失去警察的身份,还没有替当年的自己和队友报仇雪恨。
时骋看着她踉跄的纤细背影,眼底暗流涌动,最终归于一片沉寂墨色。
何香影适时上前,挡住他的视线:“你没事吧?都怪我,惹她误会了......”
时骋收回目光,点燃了一支烟,烟雾模糊了神色:“无妨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掠过何香影那张和过去完全不同的脸,淡淡道:“当初你父亲要杀我,是你保下我,后来还大义灭亲帮我剿灭窝点,是我欠你的。”
何香影一笑,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异色。
是夜,别墅。
苏蜜下午去看了医生,乳腺癌晚期的诊断像道催命符,医生隐晦提醒她,生存期......不足三个月。
被时骋踩裂的腿骨剧痛,加上抗癌药的副作用,交织在一起绞得她浑身剧痛,高热滚烫。
傍晚,开门声响起。
时骋进了门,神色自若解着袖扣,语气公事公办:“律所今晚有晚宴要带家属,你跟我去。”
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涌来,最终却也只能化为声叹息。
三年来,他永远是这样。
在极致的羞辱后,又能若无其事地要求她扮演恩爱夫妻。
她真的好累,累得快要放弃了。
看到女人脸上不正常的潮红,他解袖扣的动作一顿,伸手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苏蜜沙哑撑起身。
眼底闪过丝暗色,时骋收回手,撂下冰冷的一句:“一小时收拾。”
她强撑着换上礼服,一瘸一拐走下楼梯。
然而车里,何香影赫然坐在副驾。
女人白肤红唇,瞧着远比她更明艳,淡定一笑:“真巧,我顺路也要去晚宴,一起吧。”
苏蜜一言不发,指尖蜷了蜷,沉默坐在了靠窗边。
下了车,时骋更是毫不回头,长腿利落又绝情。
每走一步,腿骨连带着筋,锥心刺骨的痛。
当她艰难走到宴会厅门口时,目光凝滞。
时骋与何香影站在一起,两人礼服一黑一白,配色和谐得刺眼。
周围不少人低声议论,直夸郎才女貌,般配无比。
鹤立鸡群的男人举着酒杯,斯文醒目,唇角微勾起,显然心情不错。
被热闹裹挟着,苏蜜却感觉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变凉。
对于这些误解的目光,他不解释,也......不反驳。
头顶白炽灯晕了眼,恍惚和十年前的艳日重合。
那时的时骋不过是月薪三千的穷小子,警局下了班晚上摆摊卖小玩意儿。
被漂亮姑娘调戏了,鼻尖耳骨全红了,大声反驳“我有爱人”,随即桃花眼亮晶晶地看向她。
那眸子清澈,只有她的倒影。
绝望如潮水涌来,苏蜜心口泛起一波波的酸涩。
因为她曾被时骋那样深刻地爱过,所以她太清楚他爱上一个人的模样了。
直到晚宴到了拼酒环节,时骋才终于想起了她,目光扫了过来。
他下意识地将何香影往身后护了护,轻挥手:“过来吧。”
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,他顿了顿解释:“这位是我爱人,她是个能喝的。”
场面瞬间尴尬起来,众人意识到刚才认错了人,神色各异。
但很快,为了缓解气氛有人起哄,一杯接一杯给苏蜜灌酒。
她来不及拒绝,烈酒一杯杯直灌下来,开始眼前迷离,意识涣散。
时骋站在不远处,看着被围在中间、手足无措的她,虎口渐渐绷紧泛白。
刚要上前一步——
抗癌药在胃里翻江倒海,苏蜜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。
周围人嫌弃躲远,她羞愧难当,脸上血色尽失,连声道歉着冲向洗手间。
用冷水不断拍打着脸,看着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,再想到时骋毫不犹豫护住何香影的模样,眼泪终于决堤,汹涌而下。
她刚想转身离开,带着酒气的大手从身后死死抱住了她,用力将她往隔间里拖去!
“唔……放开!”苏蜜拼命挣扎,却被那人强行喂下药丸。
“美人儿,你老公不疼你,我来疼你……”猥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浑身迅速泛起异样的酥软燥热,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之际,洗手间的门被“砰”地一声踹开!
逆着光,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时骋!
苏蜜眼底燃起丝微弱的亮光。
他俊目笃沉,狠戾一拳挥下,男人顿时哀嚎个不停,瘫软在地。
衬衫撕裂,金丝镜也摔在了地上。
向来斯文理智的男人宛如一个疯子,他眼底阴鸷,转向她,微抵后槽牙:“苏蜜,你可真是荡妇,谁都可以碰你是吗!”
他粗暴将她拽出洗漱间。
宴会厅里无数道目光,惊诧、鄙夷、看戏……如同探照灯般瞬间聚焦在她身上,苏蜜羞愧垂眼,屈辱到恨不得立刻死去。
而时骋,却和何香影这个刽子手站在一起,就这样高高在上、漠然地看着她。
绝望和体内汹涌的情欲纠缠在一起,几乎将她撕裂。
苏蜜抬眼,眼前已模糊,看着她爱了半生、也恨了她半生的男人,用尽最后力气吐出话:“时骋,我累了。”
“成全你,我们离婚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