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躲藏
“我当然清楚这一点,轩辕丞相和阮丞相一样,都是野心重重,对皇上这把龙椅也是虎视眈眈。”
“皇上何不寻个借口,废黜此二人。”
“这满朝只有两个丞相,丞相乃是国务之重臣,岂是说废就废的!历朝历代,朝中总会有权利斗争,有一阳则其必有一阴,相辅相成、平衡制约。皇上的考虑不无道理。但轩辕华的妻子抑郁而终去得早,轩辕嘉敏也去了,而轩辕华再无子嗣,所以皇上只得将这个希望寄托于梁府。我以考虑不周为由婉转拒绝过圣上多次,前些日子冯艳托人传口信说你出了事被救入皇宫。我苦苦日思夜想,若要见你,除非答应皇上袭承镇国侯一职。”
“你怎么那么傻……今后的苦日子你可有想过?”
“说什么傻话,只要能天天见到我的丫头,苦也是甜的。反倒是你,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。”
“苦……也只是相思之苦。”说罢,我低下了头。
我与柏瑾相拥着,直至夕阳西斜。
往后的几天,我们频频往来,虽说是可以日日相见,在皇上的地界上却也提心吊胆。
“瑾,可否带我离开?”我躺在他怀中,轻轻问道。
他不说话,只是兀自叹息。似有太多难言之隐。我不再说什么,只是任由他爱抚着我的脸颊。
少顷,他微微开口道:“袭击你的那群人是谁,你可有印象?”
“不知,他们个个蒙面,待营救之人赶到,我已经昏厥。怎么,你知道?”
他摇摇头,说道:“此事我必一查到底,但是话又说回来,他们袭击两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又是为何?”
这回轮到我摇头了,我紧锁眉头,竭力想要记起些什么,但终究无果。我喃喃道:“此事必有蹊跷,或许……他们想要得到的不是我也说不定。”
“那会是什么?”
“我也没有主意,你想,若是劫财之人,必会掠夺了我和春丽的财物便扬长而去。若是劫色,在林间也便可下手,又何苦让我们与他们走一趟。”
柏瑾的手指在我的鼻梁上轻轻一刮,嗔怪道:“傻丫头,说什么傻话,我家丫头的色,只有我能劫!”
我耸着鼻子嬉笑道:“若不是冯轼与另一人出手相救,我说不准早已被人夺了身体呢,你呀,就等着哭鼻子吧!”
“你再乱说!教你再乱说!”柏瑾两只手戏弄着我。
“好了好了不闹了。”
这时,春丽轻轻喊了一声:“公子,小姐,有人来啦!有人来啦!”
我慌忙整理好衣带,对柏瑾说:“你快些躲藏起来,我和春丽应付一下好了。”
柏瑾点点头,一闪身进了凉亭后面的竹林中。春丽挽着我的手,装作悠闲自得的样子漫步在凉亭边的小径之上。不多会儿光景,便听闻有碎碎的脚步声传来,由远及近,似是有一大队人。说话间的功夫就来到了近前,灯笼的光亮映得凉亭周围恰如白昼。我偷偷斜睨过去,知是穆天武及随从十数个。
他经过此处,望了这边一眼,笑吟吟道:“哟,青荷姑娘,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在此贵干?”
“民女给皇上请安,”我和春丽屈下身子施礼道。然后我轻声说:“回皇上话,民女夜晚杳无困意,太医前阵子给开方子的时候特意叮嘱,民女的病尽量多吸取花草之灵气。这不,见这凉亭内外竹林茂盛,花草清幽,又是月明星稀之夜,便让丫鬟搀着出来走走。皇上您这是要去往何处?”
穆天武点点头,关切道:“朕去霄华宫陪陪晴妃。这儿自有月下美景不假,可这夜晚风凉气寒倒也是真。姑娘身子骨单薄,况头风未愈,也当早些回屋歇息。不如这样,朕送你回去,有灯笼开道,也可使脚下留神。”
“谢皇上美意,民女刚出来不到半刻工夫,还想在亭子下少留片刻。皇上赶路要紧,时候不早了,不好让晴贵妃多等,皇上您还是早些去吧。”
在我说话的时候,穆天武的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脸上。他渐渐向我靠近过来,嘴角嵌着一丝笑意。他缓缓伸出右手,轻轻捏着我的下巴,毫不顾忌地说道:“这样秀慧懂事的女子,朕该上哪里去找。”
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尽量避开他。好讨厌,明摆着调戏我,我心中暗想,柏瑾一定在树后窥视着。如此,我便说道:“皇上抬爱了,这后宫三千佳丽,都是天下最秀慧美丽的女子啊。民女只是一届草民,怎敢搏皇上如此夸奖。”
“你还是打心里想要疏远朕啊。”穆天武叹了口气。
“民女只是个普通人家的丫头,不配皇上这般喜爱。皇上还是赶紧去看晴贵妃吧,想必贵妃娘娘已经等急了。”
“朕突然想改主意,”穆天武不怀好意地看着我,“不如朕今晚就在你那儿过夜如何?”
“请皇上尊重民女……”
我一句话未完,穆天武便大吼一声:“这是朕的宫院,朕想在哪儿过夜就在哪儿过夜,朕想要谁的脑袋就要谁的脑袋!”
春丽吓得嘤嘤啜泣起来,我心里倒也怒火中烧,便厉声说道:“皇上若是非要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迫民女,那民女只好离开这里。”
穆天武听罢仰天大笑,他得意而霸道地说:“怎么,你以为我这皇宫是早市茶馆,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?”
“呵呵,我倒也不是自愿来此的,何来‘想来就来’这一说呢?”
“你竟敢一再巧舌如簧地顶撞朕!朕现在就能治你死罪!”
“古来暴君皆如此,您贵为天子之尊,自然是想让谁死让谁死。”其实我更想说的话还在后头,我想说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子,得到的不珍惜,得不到的就毁掉。
“你以为你总是用‘暴君’二字来威胁朕,朕就不敢杀你吗!”穆天武本来英武俊朗的脸庞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变得狰狞骇人。
“民女命贱,皇上若一定要赐民女一死,那就将民女这条贱命索去好了!”说罢,我闭上眼睛,昂起头颅。春丽暗暗叫了一声“小姐”偷偷地抹着眼泪。
冯轼在一旁似乎想说什么,却又硬是把话憋回去了。
我微微睁开双眼,发现穆天武正盯着我白皙的脖颈出神。他走上前一把揽住我的腰肢,说道:“朕不想索你的命,朕只想索你的心,索你的人!”
我被挟在他的臂弯里,然后冷笑一声,静默片刻,我忽而挣脱开扑向冯轼。冯轼哪里知道我要做什么,只是恍惚地吃了一惊,向后一个趔趄,任由我扑过去。我一只手推开冯轼,另一只手拔出他腰上配挂的宝剑。华丽的旋转,我的裙摆像一朵绽放的夜来香,剑锋横在我自己的颈上,划过一丝冰凉。
“丫头快住手!”穆天武大惊失色地喊道。仓皇中,其余的随从都跟着惊吓得散开,冯轼在一旁紧张地劝道:“青荷姑娘,休要做傻事!”
“小姐!”春丽尖叫了一声,“小姐,不要!”
我冰冷的眼神怒视着穆天武,他的脸色一时间在夜色和灯笼的照映下都显出煞人的惨白。他慌忙喊道:“丫头你要做什么?”
“穆天武,我敬你是皇上,故而以礼相待。孰不知你一代君王竟这般为儿女私情所困,想来这样的王朝也迟早难逃一溃。本姑娘已有心上人,皇上如若再三咄咄相逼,民女只有一死相辞。”我厉声厉语地说道。
他倒吸一口凉气,一副无计可施之态。太监在一旁幽幽地颤声道:“哎哟皇上哟,您可别跟这种乡下不懂规矩的黄毛丫头一般见识,回头再气坏了身子骨,那可不值当的呀!皇上您息怒息怒啊!”
穆天武冷冷地说道:“朕哪里还敢怒啊。青荷,朕敬重你这烈女风骨,你把剑放下,朕依你就是。待太医诊断你伤势痊愈,即可出宫去你想去的地方,朕知道,终究留你不住……”说罢,他长长地喟叹一声,转身而去。太监对着其他早已愣住的随从责骂道:“哎哟,一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,都在这儿愣什么神儿啊,盯着点儿皇上啊!”然后拂尘一甩,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。
冯轼试探性地走到我跟前,伸出手缓缓说道:“请小姐把剑还给我呗。”
我慢慢把剑从脖子上拿下来,递到他手中,对他说:“多谢!”
冯轼把剑插入剑鞘,他走过春丽身边时,又退了回来,看了看正在哭泣不止的春丽。冯轼掏出一块手帕塞到春丽手中,然后快步离去。我抱着春丽,安慰道:“真傻,哭什么,我这不是还没死吗。”
“小姐快别这么说了……呜呜呜……你要吓死春丽吗,刚才小姐可知春丽有多担心,小姐若是真有个好歹,春丽也不活了,呜呜……”
我笑着对她说:“好了好了,那都是假象,我若不那样做,穆天武这个魔头能善罢甘休吗!哎,你看人家冯轼多好,这么关心你。”
“谁要他关心啊,我又不稀罕,”她停止了哭泣撅着小嘴说道,“臭手帕,臭死了!”
“好歹人家也是一番好心,休要这般不识好人心了,走啦走啦,我们回去。”
还未转身,柏瑾已经来到近前,他的脸色十分难看。他用犀利的眼神盯着我,直到我感觉几乎喘不过气来,我支支吾吾说道:“你……都看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