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对弈
夜辞微微颔首：“不管是东宫还是安平王，他们的背后都有强大的势力支撑，即便抛开他们的母族不说，单单辅政王府和柱国大将军府，便足以让其他皇子望尘莫及。”
他的神色有些凝重，一瞬不瞬地看着祁晔。
“可大公主和九皇子不同，他们幼年丧母，无母族支撑，无权无势，大公主更是因为女子之身，受尽种种刁难和排挤，那些男子生来便能获得的权利，她需要拼尽全力才能争取来一丝一毫，对他们姐弟而言，活着已经是不容易，更勿论要与东宫和安平王争权。”
祁晔思绪有片刻的混乱，一边是兄长祁珩，一边是温氏后人楚攸宁姐弟，若一定要在他们中间做一个选择，确实有些困难。
他的命是兄长救的，他这辈子都不会背叛祁珩。
可温氏后人……
夜辞似是看出他的迟疑，也不逼他，只淡淡道：“我知道，以你和祁珩的关系，这件事对你来说有点苦难，你倒也不必急着回复我，东西你可以先拿回去，至于最后怎么决定，你自己拿主意。”
他将手中的小札让祁晔面前递了递。
祁晔低头看了一眼，轻声道：“所以你是想用这个秘密，换大公主和九皇子一条生路。”
“不够吗？”
“不是够不够的问题，是值不值的问题。你应该知道这个秘密事关多广，有多重要，你就不怕我知道了以后，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吗？”
夜辞摇头浅笑：“你问我值不值……一个只能存在于脑海中的秘密，跟两条人命比起来，你觉得哪个更重要？”
“我只是担心这个秘密一旦公之于众，就不单单只是两条命这么简单的事了。”
“你说得对。”夜辞点点头，脸上的凝重稍稍减缓了些许，看着祁晔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，“所以我决定将这个选择权和决策权交给你。”
祁晔一愣，骤然就明白过来他的用意，刚刚准备结果小札的手又停了下来。
夜辞笑道：“我已经守了这么秘密十五年，如今也是时候换个人守着了。”
“你又怎知我知道真相之后，是愿意守着不说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所以才把选择权交给你。至于要不要收下，你自己决定，我只有一个要求，那就是收了这个秘密，大公主和九皇子与大宗院的关系，必须要永远烂在肚子里。”
说回楚攸宁姐弟时，夜辞的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。
“当初我没有阻止你发现这一切，后来也没有将你和疏离灭口以除后患，只是因为我相信你们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，但如果你们真的说了，我也有办法重新做一个选择。”
“什么选择？”
“让你们永远也开不了口。”夜辞眼底骤然闪过一抹杀意，转瞬即逝。
祁晔见状不慌不怒，反倒垂眸淡淡一笑。
“好，我跟你做这个交易。”说罢，他毅然伸手接过夜辞手中的小札，转身往外走去。
走了两步又停下，沉声道：“从今往后，你的职责就只是保护好他们，其他的事我自会处理。”
“二公子慢走。”夜辞没有再去看他，回身走到桌案旁，端起一杯刚刚沏好的茶，不紧不慢地品了起来。
今日过后，中院的人少了一大半，突然就变得冷清起来。
得益于疏离的帮助，贺淮州和蒋善那一群人因为有骑射比赛的加分，又在考试时得疏离暗中提示，竟是所有人都顺利通过秋考，离开了大宗院。
剩下的那些人，疏离虽然大多都认识，但之前没怎么说过话，加上后来失火的那件事，很多人都对疏离敬而远之，生怕惹祸上身。
如此一来，疏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。
再加上之前被烧毁的屋舍还没有修正好，疏离也没别的地方可去，只能一个人闷在叶青裳之前给她安排的小院，消磨时间。
好在这两天穆云平时不时便让人送些好酒好菜来，说是他回来之后研制的新菜品，让疏离帮忙试菜。
疏离自然求之不得。
除了这些消磨时间的琐事，她还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接近夜辞，毕竟如果她再继续留在中院，还是跟以前一样，没什么接触夜辞的机会。
正想着，穆云平便亲自上了门，告诉她，夜辞要见她。
疏离心下一顿，终于来了。
疏离走进浮月阁的时候，夜辞正在下棋。
“坐吧。”夜辞淡淡吩咐了一声，将一盒棋子递给疏离。
“宗主，这是什么意思？”疏离一时有些拿不准夜辞的心思，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“还记得这局棋吗？”
疏离闻言低头看了看，这才注意到棋盘上的棋局正是她之前夜探浮月阁，跟夜辞对弈的那一局。
当时她假装不懂棋艺，为了拖延时间，胡乱下了一通，却被夜辞点破。
“记得。”
夜辞颔首：“之前我们说过，只要你通过秋考，我便答应你一件事，可是你却故意搞砸了秋考，棋艺甚至得了个丁等，所以我很好奇，你故意留下，究竟有何目的？”
疏离是个明白人，夜辞的聪明她早已见识过，所以也不再跟他打哑谜，干脆应道：“没错，我确实是故意留下的，我暂时还舍不得这里，舍不得宗主……”
“你舍不得的，是我身上的某样东西吧？”
疏离想了想，沉沉点了点头：“是。”
“你既坦诚，我便也告诉你，你所想倒也不是不能答应你，赢了这局棋，我们的赌约就还能继续。”
疏离微微一愣，但见夜辞不像是在说笑，神色瞬间变得认真起来。
“这可是宗主说的，宗主说话要算话。”
夜辞笑了笑，没有应声，拿起一颗棋子落入棋盘。
疏离便也不再多言，稳住心神认真跟夜辞对弈起来。
她比夜辞多活了千年，自然也比他多看了很多棋谱，破过很多残局，因此最开始和夜辞对阵的时候，还算轻松。
但是越往后，夜辞的下法便越诡异，与疏离以前在书上见过的全然不同。
那一刻疏离终于真正明白了现代人常说的那句话：人工智能无法完全取代人类。
所幸，她当初学棋的时候，思路和下法就和常人大有不同，如今又保留着商疏离的记忆，两人古今结合，有保守有激进，进可攻退可守，竟也逼得夜辞连连皱眉。
手边的茶水凉了又热，热了又凉，先后换了四五盏，夜辞神色终于一松，眼底浮上一抹笑意。
他淡淡一笑道：“我输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