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第二天天没亮,柳疏棠便被狱卒提着来到囚车上。
胸口的伤口仅仅被草率包扎,狱卒毫不留情地将她一脚踹到囚车内,伤口很快崩裂,白色绷带上顿时晕染出大片红色。
她衣衫褴褛,难以蔽体,只能蜷缩在一起。
囚车缓缓驶出阴暗的地牢,骤然接触明光让她闭上了眼。
下一秒,周围嘈杂的人声爆发。
“砸死她!”
“砸死细作,为枉死的十万将士报仇!”
柳疏棠睁开眼,迎头而来的便是烂菜叶子、烂鸡蛋,甚至是粪水。
她只得缩在囚车一角,却突然被一个冲上来的老太抓住胳膊。
还没反应过来,老太已经一口咬住她的手臂,随后生生地扯下一块血肉!
狱卒很快拉住了老太,她唇角沾着血,双目赤红、对天长啸:“大勇!是娘没用,杀不了你的仇人!你若是在天有灵,就一道雷劈死这个细作吧!”
随后,嚎啕大哭,闻者落泪。
柳疏棠怔住了。
大勇,是赵军中一个憨厚老实的伙头兵,她当初为了给赵清洵补身体和他相熟,他常常会帮她开小灶。
一月前,她还收到来信称他即将退伍回乡,转眼便死在了北凉城中。
“柳疏棠,你真是惯会惺惺作态!”
柳疏棠反应过来,双手随意在脸上一抹,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泪流满面。
赵清洵冷冷地瞥了她一眼,在她手臂伤口上短暂停留后骑着马离开。
紧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任青雪。
“任小姐和陛下当真是般配!”
“听说陛下登基那一日遭遇刺杀,是任小姐舍命相救!”
“怪不得陛下要娶任小姐,立她为后,她可是救了咱们赵国啊!”
柳疏棠猛地抬起头,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手臂上的疼痛。
和心口的疼比起来,似乎也微不足道。
一炷香后,车队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——北郊。
柳疏棠这才知道赵清洵是来替枉死的十万将士哀悼的。
他亲率三公九卿大夫等高官,赏死事,恤孤寡。
一系列繁琐的仪式后,柳疏棠被带到了为十万将士收敛尸骨的墓前。
“跪下,磕满十万个响头,这是你欠他们的。”
赵清洵凝视着埋骨十万人的坟墓,双手掩在衣袍里紧紧嵌入掌心。
柳疏棠望着他淡漠的模样,拖着脚镣、带着手镣郑重地磕了三个头。
而后跪在他面前,声音发抖,眼中带着乞求:
“阿洵,北凉兵败和皇城刺杀,都表明真正的齐国细作在赵国身居高位,甚至就在你我身边!求求你信我最后一次,给我五天时间,我替你找出细作,随后你要怎么处置我,我都毫无怨言。”
只见赵清洵身形剧烈颤抖,随后猛地一巴掌扇在她脸上,脸上满是狠厉:“柳疏棠,十万将士的性命在我肩上担着,你还要我信你?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信了你!”
说罢,他从怀中取出一沓书信,狠狠地砸在她脸上。
锋利的页边直接划伤了她的脸。
脸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忽然想起从前的事。
赵清洵从不觉得女子低人一等,愿意给她如男子一般的尊重与体面,放手让她尽情施展毕生所学。
她为他整理书信时,不慎被纸张割伤了手,仅仅一道小口子他便心疼得不行,不顾尊卑将手指含进口中,从此便不愿让她再做这些杂事。
“疏棠,你是我如珠如宝捧在手心的人,我舍不得你遭受半点伤害。”
可现在,亲手毁了她脸的人,也是他。